【双花】志神记·云中君
我就是这么不要脸地现在才放孙哲平生贺······
大孙我爱你！繁花血景一万年啊一万年！
同系列楚苏篇 志神记·山鬼
张佳乐是住在云上的神仙。
云上其实什么也没有，张佳乐过的很无趣，每天就是随便向人间丢几束雷，洒几场雨。
真寂寞呀。张佳乐想。
他去找叶修，叶修在教一个人类修行；他去找黄少天，黄少天去了遥远的北海找人；他去找楚云秀，楚云秀用层层叠叠的树木把山包起来不让他进去。
"女人的事情少来掺和。"楚云秀的声音从密密的丛林里传出来，旁边似乎还有一个人，听她说这话发出了好听的像泉水一样的笑声。
张佳乐忧郁地扯了一片云下来在手里搓揉——还有谁呢？总不能去找周泽楷，那家伙跟他说三句话他才能闷出一个字来……
张佳乐无比怀念黄少天还在时万分聒噪的日子。
他这样想着，忧伤地驾着云四处飘荡，飘着飘着就来到了百花国的属地。
百花国在大陆的西南边，张佳乐很喜欢这里，因为百花有最丰富的色彩，不像云上的生活，触目之处只有蓝色的天空，白色或黑色的云朵。
张佳乐飘到百花国都的上方时，百花的人民正在举行祭祀活动，大巫师跪在人群中央的高台上，嘴里用一种奇怪的调子吟唱着歌颂云中君的祭文，高台四周的百姓也双膝跪地，手臂随着那曲调挥舞着。
张佳乐好奇地让云飘得更低了一些，从云彩的缝隙朝下观赏着这场献给他的祭祀，他四处打量着，为人民对他的崇拜感到隐隐的欢喜，直到他看见了那个男人。
那个男人站在都城最高的塔上，端着一杯酒，目光掠过城中拜倒的人群，突然抬头直直地看向张佳乐藏身的那片云，他的眼神狂妄又锐利，张佳乐皱了皱眉头，他有一种错觉——那个男人能看见他。
男人身边大国师模样的老者躬着腰，声音在风中听起来嘶哑而苍凉："大王，臣恳请您去到您的子民中间与他们一同为云中君祈福。"
男人不在意地甩了甩袖子："我孙哲平出身草莽，本来就不信什么神魔鬼神之道，退一万步来说，就算真的有神仙，龟缩在天上理所应当地享受朝拜与贡品——也算不得什么真本事。"
他说话的时候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张佳乐，后者着实被他气的不轻。
"这浑小子！"张佳乐捏碎了一瓣云骂道，"也得给他点颜色瞧瞧才是！"
他自言自语间孙哲平已摒退了大国师，朝着他的方向朗声道："你都听见了怎么不出来讨个说法？"
一道白光闪过，面色不愉的张佳乐便出现在孙哲平身边："小子无礼！"说着伸手便要捻个雷出来，却被孙哲平捉住了手。
"你既然想教训我，也得堂堂正正用人间之术教训我才是，这随手捻雷作雨对付我一个凡人算的上是恃强凌弱了吧？"孙哲平说。
张佳乐转念一想觉得他说的在理，何况自己要是刚才真的一时糊涂一道雷劈了他回去还不知会被叶修怎么嘲笑，便点点头："如此，你去给我取柄轻弩来，我跟你好好比划比划！"
百花多山，张佳乐提着孙哲平飞到了附近一座小山上，两人心口皆绑了一层厚厚的布，说好了谁先攻击到这布上便算是胜利。
孙哲平使一口巨剑，剑脊呈古老的黑色，一看就是把神兵利器。"好剑！"张佳乐感叹，对面的孙哲平脸上却姹紫嫣红："你说这剑还是说我？"
张佳乐哈哈大笑，掂了掂手上的轻弩，向后跳开三尺，搭弓射箭。
弩和剑比好处在于它的距离，不足在射出弩箭之前需要装箭和瞄准，张佳乐在天上时偶尔也和黄少天比划两下人间的兵器，对这些倒也算熟悉，头一步便拉开了距离。
孙哲平不闪不避直直冲来，直接挥剑将弩箭打下，竟然还能借着挥剑的力又向前移了几步，张佳乐一边匆匆后退一边继续搭弓射箭，移动中难免失了准头，而那些箭，孙哲平能砍下的就直接砍下，砍不下的就稍稍偏偏身体让箭避开心口，仍是一往无前地像张佳乐冲来。张佳乐也被他的气势吓了一跳，眼看着他用肩膀直接接了一箭，脚步不禁缓了缓，就是这样一缓居然让孙哲平逼上前来，重剑霍霍赫然封死了他所有退路！
"该结束了！"孙哲平说，剑点着张佳乐的心口，却突然一愣，低头一瞧张佳乐竟然直接用手把那弩箭抵在自己同样的地方。
张佳乐得意地笑起来，孙哲平扔下剑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厉害！我也是头一回遇到能和我同归于尽的人，走，我请你喝杯酒。"
张佳乐翻了个白眼："我是神仙。"
孙哲平点着头笑："我那酒神仙喝了也得醉的。"说着不容拒绝地揽着他的肩膀向山下走去。
张佳乐在人间待了很久。
他觉得和孙哲平的感觉只能用相见恨晚来形容，说实在的他们俩可以称的上是性格迥异，可偏偏就是合得来。
张佳乐绝口不提天上的事情，孙哲平也不问，每天邀他吃酒看花比剑，日子过的又逍遥又自在。
孙哲平不是个好国君，他这人脾气太直，不喜欢那些朝堂上的尔虞我诈勾心斗角就摆在脸上，大国师每每都被他气的胡子翘起来。
"我还是怀念当年纵酒江湖的日子，"孙哲平那天喝醉了和张佳乐说，"以后如果有机会，定当陪你跃马扬鞭将这河山走遍，让你见见这人间的快意人生。"
张佳乐无比期待，在天上大家都说云中君风流潇洒无人能比，他却觉得孙哲平才是这世界上最潇洒的人，他的不羁洒脱都刻在骨血里，熔铸成他最锋利的符号。
张佳乐突然想看看孙哲平的命格。
他喝多了酒，跌跌撞撞腾云而去来到大司命的府邸，借着酒意一脚踹开了门，把那少言寡语的大司命吓了一跳，张佳乐摆摆手推开了前来扶着他的小童，张口便向周泽楷要命格簿。
周泽楷着小童取来命格簿，终究还是担心张佳乐酒后发疯，坚持只要张佳乐报名字，不肯把本子给他。
翻到孙哲平那一页，周泽楷顿了一顿，只说了四个字：过刚易折。
张佳乐朦胧的酒意几乎在一瞬间散尽，硬从周泽楷手里抢出那本子，只看见上面的最后一段写着某年某月某日，大醉于寝宫，为奸佞诛。
张佳乐把本子胡乱地往周泽楷手里一塞，匆匆忙忙地离开了大司命府，周泽楷把命格簿摊开在桌子上，安静地捻着一只笔坐在一边。
"为什么不拦住云中君？"小童不解。
"无法。"周泽楷说。
张佳乐赶到下界时孙哲平被一群士兵围在中间，他右手紧握着那把巨剑，左手淋淋地滴着血——不止是左手，他的肩上腿上也中了箭，华贵的锦袍撕烂了好几处，整个人看起来狼狈极了。
可是他还是在笑，连他的脊背到这时都没有一点弯曲，孙哲平用剑指着为首的将士大声说："今日你能打赢我不过是仗着人多和我喝多了酒，算你好命，不然你此时早就被我砍了！"
眼看着那暴跳如雷的首领下令要放箭，张佳乐急忙挥袖召来一片大雾，趁士兵一团慌乱之时上前挟住孙哲平溜了个没影。
孙哲平躺在软绵绵的云朵上，全身上下无一处不疼，他张着嘴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半晌才说："你不该救我。"
张佳乐瞪他："啰嗦！你平日里常说人不要违背自己的本心，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想救你就救了，哪里来的什么该不该？！"
孙哲平听了他这话笑了："你说的也是……不过你瞧，我可没有输。"他说着指了指自己包在袍子外面心口处的那块布："他们那么多人还没有你一人有本事。"
"我是神仙。"张佳乐说，随即和孙哲平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孙哲平在云中住了下来。
张佳乐纳闷于自己把孙哲平带回来居然一直平安无事，那天看到黄少天忍不住把他拉到一边问了起来。
黄少天看着他吞吞吐吐地道："叶修说孙哲平再怎么是真龙天子的命也终归是个凡人，凡人总归会老会死，他再拖个几十年，对你来说也不过是一眨眼的事……"
黄少天好像又念念叨叨了几句安慰的话，张佳乐心上一片凄然没听进去他说了什么，只楞楞地瞅着自己的手看。
"……总之你不要太难过啦，你看叶修不还是一遍遍地守着苏沐秋的轮回，云秀……了以后那个叫苏沐橙的新的山鬼也每天在等着她，总归，总归能等到的吧……总有法子能再见面的……"
"恩，先不说了，改天请你喝酒。"张佳乐对黄少天敷衍地笑了笑。
一转头却发现孙哲平站在离他两步的地方，手背在后面，对黄少天微微点了点头致意，黄少天也吓了一跳，忙找个理由匆匆离开了。
"没事的。"最后还是孙哲平伸出大手拍了拍张佳乐的后脑勺，拉着他回去了。
云中君的住处是用白云堆砌起来的，孙哲平坐在院子里的云凳上，突然理解了张佳乐为什么喜欢人间，喜欢百花。
"和我回人间吧。"孙哲平对张佳乐说。
张佳乐坐在他对面不出声。
原来的宫殿是孙哲平的牢笼，现在的云中对他来说又何尝不是呢？孙哲平这种人就应该属于江湖，属于人间每一个自由而又洒脱的地方。
"……我会送你回去的。"张佳乐说。
孙哲平的左手微微抽动了一下，然后轻轻地起身把张佳乐揽在怀里。
孙哲平能走，张佳乐能走吗？就算是以前长留人间的日子，张佳乐还是要隔一天就回一次天界，毕竟他掌管着人间的风雨雷电——而孙哲平这次的离开，他没法再跟上了，孙哲平想要的两人自在同游的余生，那个余生的重量太重，压的他几乎喘不过来气。
孙哲平也不会希望自己满头华发缠绵病榻之时，自己还是当年的模样吧？
"明天，明天我就送你回去。"张佳乐搂紧了孙哲平，在他耳边闷闷地说。
那天晚上他们做的很热烈，张佳乐向上迎送的动作很大，孙哲平亲吻着他披下来的长发说，我不走了，我不走了好不好。
张佳乐笑的比百花国的百花盛开还要绚烂，他说，不行。
第二天，张佳乐把孙哲平送回了人间，并抹去了他脑中所有关于自己的记忆。
与其让他想着自己，不如让他再这样潇潇洒洒地度过余生。
张佳乐后来和叶修喝了一次酒，两人都喝的酩酊大醉，叶修说，你是不是有一次喝醉了踹过周泽楷家门，把小周吓的现在门后都要加个术法。
张佳乐哈哈大笑，却突然想起来那次去找周泽楷是为了什么。
叶修眯着眼看他有点落寞的神情，摆了摆手，说，你想不想去找孙哲平。
想。张佳乐说，可是我没法找他。
不就是碍着个神仙位嘛，叶修笑着说，我把你的仙籍除了，让你当个凡人你再去找他好不好？
可是……
有什么可是，叶修摇头浑不在意地说，打雷下雨嘛？这活儿也没什么技术含量嘛，我看你府上的邹远就不错，可以替代你。
张佳乐握着酒杯的手一抖，问叶修，你是认真的？
叶修托着腮，好半天才说，我觉得还是当凡人好，你瞧我一次次去见他，都得重新让他认识我，重新让他喜欢我，也挺累的。
张佳乐咬着嘴唇，半天后道，好。
隔日叶修当真遣了黄少天来除他仙籍，说着简单，却是实打实的要受剔筋之苦。
张佳乐拉着邹远又吩咐了一番，才坦然地趴上那灭神台。
黄少天把张佳乐丢在义斩国一个酒肆前面，说孙哲平就在里面，又拽着他唠唠叨叨抱怨许久才跺跺脚回去了。
张佳乐站在酒肆外，拉着出来迎客的小二问道："这里可有这么一个人，长相英俊但左手受过伤，带着把巨剑的？"
小二点点头，凑过来小声说："您说那位客人——那位客人可奇怪啦，每天都要来我们这里坐上一个时辰，点一桌好酒好菜说是要等人，问他等谁他自己也记不起来——"
给了小二几个铜钱，张佳乐掀开门帘走进了酒肆，对着门的一张桌子旁，孙哲平搂着剑坐着，两人四目相对，一时无语。
"你来了？"孙哲平问。
"我来了。"张佳乐说。
帘外，正是春风十里。
